这夜何子鱼噩梦缠身,他一会儿梦见司马峥掐他脖子,一会梦见对方拿刀指着他心脏声色俱厉的问:“你是不是外面有人了?”
他被吓醒了,听着身旁和缓的呼吸,天蒙蒙亮,看起来跟他一样,都要死不活的。
之后的行程依然缓慢,本来十天就能到梁州,都十五天了他们还在路上折腾。这问题全出在司马峥身上,因为他想方设法投机取巧的不断拖沓。
两人就在路上磨蹭起来,司马峥每逢热闹的镇子必要住一天,带何子鱼到处乱逛。这天他们到了白头镇,大街上人来人往,放眼望去,两边的房屋质朴到近乎简易,服饰也没吴国绚丽。
司马峥正在一个小摊前套东西,何子鱼抱着一堆吃的,看了一会说道:“司马峥,咱们该动身了。”
司马峥乐不思蜀的指着对面那半张木雕的狐狸面具:“你给我套到这个面具,我立马就走。”
他哪有那个本事啊,抱着东西干看了半天,就眼睁睁看司马峥丢了几个套子,这厮百发百中,却没动那面具,随后挑衅似的瞧了他一眼,并催他上阵,没事找事。
“……你自己就可以拿到手啊。”
“你一点都不懂情调,”司马峥语重心长的跟他讲人情世故,“你给的有特别的意义。快点啊,我真的很喜欢它。”
何子鱼没奈何把东西塞到他怀里,接过套子手忙脚乱的挥起来,直一番大作怪的扑腾,行人看得瞠目结舌,司马峥笑得花枝烂颤,被他没好气的呵斥几声。
却不知那面具被施了什么妖法,每每只差一点,如是龙腾虎跃的扑腾一通,累得他满头大汗。
少爷气急败坏的把圈子撂开,哽着喉头打算砸钱直接买下,苦于身无分文,他拿过司马峥套到的东西去换,摊主拢着袖子摇摇头。
“这真是可恶至极,”他朝司马峥恶声恶气的叫道,“你要不换个其他的吧!”
司马峥灿烂一笑:“你又不懂情调了,我可以帮你啊。”
说着从背后抱住他,捉着他的手把圈子一丢。何子鱼惊异的望着那鬼圈子精准地套中了妖怪面具,终于欣慰起来。
他欢天喜地的把面具递给司马峥:“早知道这样简单,何必叫我费这么大劲?走啦。”
司马峥把面具戴上,上半张脸就藏在这劳什子后面,露出一双神秘而深邃的眼睛。他眨了眨眼,忽然俯身,在何子鱼额头上落下一吻,随后把面具戴到对方脸上。
满大街目光朝他们飘来,何子鱼脸红心跳的拽着司马峥逃回客栈,司马峥背对着他收拾东西,他站在一边捧着面具发呆。他望着少年殷勤的身影,悄悄把面具放到唇边吻了一下。
越接近梁州,这个司马的家伙行马的速度却越发慢了,何子鱼急得直跳脚,骂了几次,对方无辜的朝他眨了眨眼,他神魂就这样被勾去了,脑子一空,就觉得其实也没那么着急了。
除却偶尔的焦躁不安,少爷这一路都快活极了。天晴的日子渐渐少起来,北风刮出锋芒了。
有时天气实在恶劣,他们就在屋里待着。
何子鱼每到深冬就萎靡不振,晚上钻怀抱,白天赖被窝,他一天到晚都在睡,司马峥一天到晚都抱着他,并且从没跟他抱怨,他就觉得这是个良人。
在第一场雪飞下来时,他俩终于到梁州边境了。
吴军扎在梁州的燕山口,重兵把守之下,对面的赵雅没轻举妄动。
方逊不太自在的坐在聂家父子对面,他没把何子鱼失踪的事讲出来,老小以为那宝贝心肝还在金乌镇,此刻正心无旁骛的盯着地图,打算从燕山侧翼出兵夜袭魏境连营。
老小制定计划时何子鱼正巧被司马峥带到魏营,鹿角打开,约莫十来号军将直直朝他们走来,为首那人一身金甲,长得清贵俊雅,笑得和蔼。
何子鱼愕然朝后退了一步,躲到司马峥身后,他在司马峥腰上一掐,低声道:“你不是说好带我去梁州的么?”
司马峥没则声,朝来人半跪下。都跪下了这人才不急不慢的接。
“将军请起——”说着看向何子鱼,笑得越发亲切:“这位便是何尚书家的公子么?”
他相貌好,笑得这样知书达理,声音也温和,活似询问何大舅家的儿子,平易近人得不行。
何子鱼探头望着对方,情知此事不妙,但要跑也晚了,于是他把心一横,决定相信司马峥。
对面这男人身高腿长,修眉凤目,笑得如二月春风里的杨柳树,虽然笑着,周遭军将却都紧绷着脸。
这自来熟的陌生人倒是对他知根知底,他惶恐中紧攥住司马峥的衣角,心惊肉跳的想:“谁告诉他的?”
他不敢猜。
这十六年来他因为过得实在舒服,一度浑浑噩噩开不了窍,眼下却突然生出点石破天惊的敏锐:吴魏相征,他来窜魏军的门,如今聂家父子都在梁州,他就是个好商品……
假如人家压根没把他当回事,那也就罢了。就怕人家把他拿去威胁聂驰等人,为了保住何、聂两家在吴国的名声,更甚者到吴国的疆土,他得以死谢罪,或者等阿翁大义灭亲。总之前途未卜。
小主,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,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,后面更精彩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