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媚瞬间便眯了眯眼。
在场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，以为这中年女人问的是：收女孩子读书，需不需要给钱？
立即便有官方的人十分和善道：“小学和初中都是免费的，这是义务。放心吧，老乡，不收钱。”
苏媚冷眼看着，心说事情只怕没这么简单。
过往那些并不太愉快的记忆，早已经在她心里快要形成条件反射，看到什么场景，就会下意识的判断眼前为人父或为人母者，是否重男轻女，是否有把女儿当人看……
比如说这个中年女人。
身边好几个女孩儿，怀里抱着的男孩仿佛皇太子一般。
她刻薄的神情中带着些许骄傲，而那骄傲的来源，就是她怀里的孩子。男孩白白胖胖，手中还拿着一颗棒棒糖。而女人身旁的女孩儿们，每一个都小小的一只，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，由于年龄尚小，克制不住的去看男孩儿手里的那颗糖。
苏媚从她们脸上，看到了十分熟悉的神情，就像过往的自己。
也是这么眼巴巴的馋着别人手里的糖。
所以她的第一判断就是，这个中年女人绝非善茬，看上去也不像是个会对女孩儿好的长辈。
她刚才说：收女娃读书，给钱吗？
怕是有另外一层含义。
果不其然。
当领导们和善的告诉她，读书不收钱的时候，中年女人很不耐烦的撇了撇嘴，那神情就仿佛这些领导脑子有问题。
“谁问你们要不要收钱了？女娃读书还要收钱，我是疯了才把她送去读书！”
“我问的是我要是把女娃送到你们这里读书，你们给不给补贴？”
这中年妇女嗓门又大，一瞬间，仿佛镇住了所有人。
众人面面相觑。
就连燕念北这个本身把自己置身事外的骚包，都忍不住用难以置信的眼神，看了一眼这个中年妇女，怀疑她是不是脑子有问题……
又或者是，他听错了？？
燕念北眼角余光下意识的扫了一下苏媚，他发现只要有这个女人在，他还真就有那么点贱格……忍不住就要多关注她一点。然后不看不要紧，这一看吧，就发现苏媚表情很淡定坦然，好像并没有多意料之外的感觉。
那一脸的淡然，就仿佛在说这种事情老娘见得多了……
而另一边，大嗓门的中年妇女，还在不依不饶地问。
“到底有没有补贴啊？干脆一点给句话呗！”
“你们这都是当大官的，怎么磨磨唧唧的，连句话都给不出来。”
好半晌才有人出来打圆场道：“这位大姐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？读书如果不是学校有奖学金或者助学金的话，一般情况下是不会有补贴的。”
中年妇女一脸鄙夷的看着说话的人。
“怎么没有补贴了？”
“我姑娘以前读的那个小学，去年还开来着，只要去读书，就能从老师那里领钱。一个学期800块呢，怎么到你们这儿就没有了？”
“该不会是你们把钱吞了吧？”
这话说得可就过分了，简直是无端端揣测，往人头上泼脏水！
“大姐，这种没有根据的话可不能乱说！我们建成这所希望小学，完全就是为了改善学生们的上学环境，不为任何利益相关！您这空口白牙的，可千万别胡说啊！”
“我胡说什么了？人家那个袁老师，女娃只要肯来读书，就能给补贴，村里又不止我一个人知道！凭什么你们这里没补贴？没补贴，谁把女娃送来读书？”
中年妇女顿时单手抱孩子一拍大腿，气势汹汹，怒目圆瞪。
附近几个村的村长们看见情况不对，赶紧将她拉住。
燕念北不知何时，凑到苏媚身旁。
“你怎么好像挺见怪不怪的？”他压低了声音跟苏媚八卦道。
苏媚：“见得多了，不就见怪不怪了？燕总，少见才会多怪。”
燕念北：“别告诉我你以前还见过更多这种奇葩。”
“是啊，我见过。”
燕念北简直自闭了：“你这女人，怎么各种奇葩的事，你竟然都这么见多识广？”
他自认挺见多识广的，但是每次在苏媚面前，好像都被无情碾压了。作为一个男人，这让他很是忧伤啊。
韩芸则是默默将镜头对准苏媚这边，记录下了燕念北跟她窃窃私语的一幕。
刚才她还想着，一切场景都太过平淡呢。
现在她算是真实认识到了，苏媚那下上山的时候，跟她说有人的地方就有矛盾冲突，算是个什么意思。
确实，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。
有人的地方，就有冲突。
尤其是像这种犄角旮旯，穷乡僻壤。仓廪足才知廉耻，连衣食都做不到无忧的地方，廉耻不足为道，一点点蝇头小利，就能让人趋之若鹜。
韩芸忍不住稍稍有些出神。
其实以前，她是当战地记者出身的。战乱频发的地方，到处饿殍遍野，她见证过无数人间百态。像此时此刻这种场景，按理而言，她应该能预想到才对。
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，她竟然逐渐的失去了这一份敏锐的感知和通透？
觉得一档节目，如果不人为的刻意去制造矛盾冲突，就等于没有看点？
就在所有人都暗自懊恼，这中年妇女真是泼妇一般，完全不懂什么叫按场合行事的时候。
苏媚的注意力则是放在了她所说的那个袁老师上……
她上前一步，十分和气的问道：“大姐，我想问一下，那位袁老师是什么人呢？”
中年妇女警惕的看着苏媚，她对这种长得跟小狐狸精一样的女人，没什么好感。
“你问这个干什么？”
“哦，是这样的，我是来录节目的，刚才你说那位袁老师以前在镇小任教，只要女孩子去读书，竟然还有补贴，我很感兴趣。”
“……”中年妇女刚想说，你感兴趣关我什么事。
然后听到苏媚下一句话，就硬生生憋了个笑脸出来。
苏媚说：“我们录节目呢，对于提供线索的热心人士也是有补贴的呢，奖金一百块。”
“真有一百啊？”中年妇女追问。
“是的呢。”
其实以苏媚现如今的身家，开口说奖金一百，着实是有些掉价。就眼前这中年妇女的表现，凭什么让她多掏钱？更何况，一百在这女人眼中，已经足够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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